其实不仅是找不出非儒家出身的史官。
甚至可以说是找不出不受儒家影响的文官。
连李世民自己都是自幼学儒。
他该如何确保史书不再被儒家所篡改?
【秦念:你要是实在找不出能够公正记录的史官,就安排多名史官独立记载,皆为正史,互相印证。】
【李世民:此策甚好。】
这时李世民想起了秦念说司马迁的《史记》被誉为“史家之绝唱”。
司马迁的史书现在想来也不算“公正”。
但与《史记》之后的诸多史书相比, 司马迁虽贬抑张汤, 却也没有隐去张汤的廉洁爱民。
褚遂良是秦念“盖棺定论”的忠心耿耿, 却会隐去房玄龄的“小错”,只录劝谏之语。
“儒家的传道者”。
早已失去史家之公正。
【秦念:下一位功臣,你用“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的人之镜:魏征。】
魏征亦在此次凌烟阁设宴邀请的重臣之列。
见到天幕言及自己,魏征面不改色。
他自认对国家没有大的功劳,只是陛下愿意兼听纳谏,他才能参与决策。
亦是深受陛下厚恩,方能名列“凌烟阁二十四功臣”。
【李世民:魏征确为朕之人镜,多次谏诤朕之得失!】
史官之事告一段落,及至魏征,李世民低落的心情有所回升。
很多人都觉得魏征举止疏慢,但李世民觉得他妩媚。
与秦念交谈甚久,李世民已对这位后世帝王有所了解,认为其必然与自己一般喜欢魏征这样敢于直谏的臣子。
【秦念:但你推倒了他的神道墓碑,抹去了亲自为其所作并书写在石上的碑文。】
此前面不改色的魏征骤然色变。
哪怕陛下未曾赐碑,都好过推倒墓碑、抹去碑文!
………
《旧唐书》中并没有记载李世民仆碑毁铭,《新唐书》才有仆碑的记载。
但秦念查阅资料,得知魏征墓的神道墓碑就是无字碑,表面有明显的人工打磨痕迹。
如果李治没有反对,那他的剧本就是采纳这一史实。
如果他反对,秦念也能找赵匡胤背锅。
【李世民:朕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若是魏征谋反,李世民自认不可能在他死后亲制神道墓碑。
既然是在魏征离世后亲制墓碑,又为何要在功臣离世后仆碑毁铭?
李世民完全不能理解!
【秦念:魏征墓是距离昭陵最近的功臣墓,是唯一获准建在山上的陪葬墓,更是唐朝唯一一座墓碑蟠桃纹碑首,寓意旷世贤臣。】
【李世民:朕为何要仆其碑?】
李世民并不为魏征的殊荣而感到奇怪。
诸多臣子之中,其实最受他信任亲厚的就是魏征。
哪怕魏征最喜直言上谏,且毫不避言。
也正是魏征的毫不避言,让李世民认为魏征才是最信任他的臣子。
君臣如此互信,何其难得?
【秦念:大概是因为他让你失望了。你对他的期待太高,以至于你无法容忍他的过错——不过你就算气疯了,也没有迁走他的坟墓。】
既然李治没有发言,那他的剧本就认可仆碑毁铭这个历史事件。
至于迁坟——魏征墓的墓址没有迁移痕迹。
也就是说唐太宗虽然愤怒于魏征的“欺骗”,但也只是仆碑毁铭,坟还是留在身边。
但唐太宗对魏征的愤怒显而易见:
取消公主与魏征长子魏叔玉的婚约,剥夺魏叔玉袭封的郑国公爵位。
后来可能没那么生气,就把碑又立回去了。
但既没有重新刻铭文,也没有恢复魏征长子的爵位。
——到神龙初,唐中宗李显才继封魏叔玉的儿子魏膺为郑国公。
可见唐太宗对魏征的怒火至死未消。
很多人觉得这是唐太宗小心眼,但秦念认为恰恰相反,唐太宗对魏征可真是太宠了。
但凡换个皇帝,魏征绝无可能只是被推倒通往墓地的道路入口处的神道墓碑。
………
魏征茫然。
他让陛下失望了?
自己做错了什么?
【李世民:什么过错?】
【秦念:他把多次谏诤的言论及与你的对话,亲自誊录给史官褚遂良看。】
【李世民:?!!】
秦念都要心疼二凤了。
魏征这个行为相当于什么呢?
那就是你最信任的朋友私自把私下的聊天内容、而且是指责你过错的聊天内容,发到了你不能看、但后世所有人都能看的社交平台。
哦,还得加个前提:
“你”是当代顶流,这些内容必然会为后世所有人所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