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
然后旁若无人地下了床。
魏顺在他身后咳嗽,他于是转身,眯起了眼睛,说:“你是哪儿来的?干嘛?我可没赏钱了。”
魏顺站起来,提醒:“我啊,七爷,是我,魏顺。”
“魏顺……你怎么来了?你现在还在这里头?在谁的宫里?”
“我在西厂。”
“西厂是什么?”七皇子毫不拘束地搓了搓脸颊,又走回来,说,“你快回去吧,要是被父皇知道了,该罚你了。”
魏顺:“我告诉万岁爷了,说是想来看看你,他同意了。”
七皇子:“那你也回去,我这儿没什么招待。”
“主子……”
魏顺不管身上干净艳丽的红色麒麟袍,“扑通”一声就给七皇子跪下了,他拽着他脏兮兮的灰色长衣,悄声说道:“现在不住在宫里了,奴婢还是牵挂着你,日子再坏也要过不是?今后别再抽那些东西了,把自己的身子照顾好。”
“不是,”这七爷吃丹药、吸阿芙蓉,又沉迷女色,现在全然一个稀里糊涂的怪物,眼底下乌青,又吃不上饭,瘦得两腮都缩了进去,他不许魏顺拽他,往后躲了两步,说,“你快走,烦不烦啊?”
魏顺:“我叫人去司礼监给你弄饭了,待会吃点儿吧。”
“我不吃,他们有人给我送饭。”
“那去厅里坐,咱们聊聊。”
“你……”迟钝的七皇子这才仔细地打量魏顺,发现他变得不一样了,想过去,魏顺八九岁,高挑但很瘦,晚上在书房门外跟徐目轮着守夜,夏天有凉风还算舒服,可一到冬天,就冻得不行。
屋里暖,熬夜看书的老七会喊魏顺进去,让他在自己脚底下的地毯上睡。
魏顺那时候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奴婢们的饭没有油水,所以总是饿肚子,老七就从小厨房偷了生鸡,两人叫上徐目,在宫里的偏僻地方烤着吃。
在宫中度过的那些年里,对魏顺来说,名义上的主子是庄妃,真正的主子是七皇子。
物是人非了,这一刹那,七皇子心里像是有什么碎掉了,他看着魏顺身上的麒麟袍,颤抖着声音,问:“你如今……得势了?”
魏顺:“我现在是西缉事厂提督,由圣上亲自授命,掌巡察缉捕之权,要是七爷遇着了什么难处,不方便出面,可以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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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要继续忙吴素的案子,几人出宫以后直接回了厂里,进了院子踱着步消食儿,魏顺很是沉默,后来,他把旁人支开了,悄声对徐目说:“他尿血。”
徐目微微皱眉,叹了一口气,问:“那还有得治吗?要不给他找个大夫?”
魏顺摇头,表示已经没有了回天之力,说道:“好好儿的一个人,就这么……”
“主子,你别气着,他自己造的孽,自己偿还罢了。”
“今天见了,其实接受不了他变成那样,”两个人往正堂走去,魏顺说,“咱们以后都甭去,他那病……不好,染上了就麻烦了。”
徐目:“你放心,下回我去看他,我不怕传染。”
徐目多少有点儿莽撞,虽然长相是清秀的,心思是细的,可跟着魏顺以后干的都是捉人的差事。
身手长进了,胆子自然而然地长进了。
进了屋,魏顺叹气:“他脑子傻了,我问他病怎么样,他说生疹子,我一看他裤子,底下全都是……全都是血。”
魏顺在平日值事的书桌后边坐下 ,那些话让徐目浑身冒冷汗,回:“都知道他病了,可都没想过这么严重。”
“我不想管他了,今后他要是有什么难处,咱们就伸伸手,其他时候,不必去拜访了,”魏顺又悲伤又气愤,皱着眉头,用拳头锤了一下桌子,说,“希望他能明白,曾经那些风流快活,全都成了他的报应!”
“不气不气,”徐目端起壶倒水,说,“现在只能这么着了,就是想起他以前,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