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找他,您先别急。”
阿婆哭着说:“我不想给你添乱,但我劝不住他,瘟疫带走我的老伴,带走我的儿孙,一家老小死完了啊,只剩我们俩两了……求求苏大夫……”
苏云青先一步去寻阿婆儿子,小哑巴装满草药,背着背篓紧随其后。
她一路狂奔,并未得到休息的身子,摇摇晃晃不敢停歇,不远处她见到踏上城墙阶梯的身影,“阿川!”
阿川驻足回首看来,溃烂的手扶着城墙微微颤抖,“苏大夫。”
苏云青:“为何要寻死?!”
阿川:“痛啊……苏大夫治了一月,我的身体还是隐隐作痛,每日苟延残喘,有何意思,不然死了算了。”
“今日我夫君送来一车新药材,他在很努力帮我们寻药,我已经研制出了一套方案,你若不介意,可否帮我试试,阿婆在等你回家呢。”
阿川顿了一会儿,放眼往去,阿婆佝偻着身子在小哑巴的搀扶下跌跌撞撞跑过来,嘴里喊着他的名字。
苏云青站在城墙下,好言劝了许久,才终于把人劝动。
她实在不知,为何昨日还充满希望的人,今日却一心寻死。
不止阿川心情沮丧,整个瘟区都是一片死气。
她招呼小哑巴熬碗药给阿川送来,“昨日不是还好好的用药,为何今日如此丧气?”
阿川瞧着站的远远的苏云青,“苏大夫也怕死,何必冒死来救我们这些人。”
瘟区那些人闻言坐起身,附和道:“我们这些人早该死了,苏大夫要不别救了,我的命虽然吊着,可疼痛一日不少,长痛不如短痛,不想再被折磨了。”
苏云青蹙眉问道:“是有人和你们说了什么?”
阿川叹息,“白日隔离区那些人在荆棘栏外相谈,说苏大夫根本救不了我们,只是拿我们的命为他们试药,最后还是要死的。”
苏云青惊愕道:“不是的!我……”
一个瘦子说:“可药就是要人试不是吗!他们说他们每日都能拿到苏大夫给的药,和我们这里喝的苦药完全不同,我们喝的药并不能减轻症状,疼痛一日不见少。”
“可你们在好转……”
“苏大夫!什么时候是个头啊……真的太痛了,不如一了了之,找个痛快,等我们全死了,瘟疫也就没了,像他们外头说的,一把火把我们烧完算了。”
“让我死!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瘟区这些人开始躁动。
“苏大夫!有人又呕血了!”人群里有人喊了一声。
“呕血?!”苏云青慌忙前去查看,不应该的,瘟区已经十多日没有再死过人,连呕血症状都已消失,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现在只是要研制出最后两成解药,瘟疫就能除了。
一个病患在床边成片成片呕出乌血,苏云青怔在原地,“你是不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
阿川:“今早他媳妇给他送过一个药丸,说吃了药丸就不痛了……我们才知,外面的药和我们吃的药不一样。”
“!!!”苏云青怔愕道:“外面的药确实不一样!那是调理生息补元气的!瘟区粮食不足,你们粒米未进,寻常吊命药都要放轻药效才能给你们使用,你吃补气丸不是寻死!”
“小哑巴!”她叫来小哑巴,接过他熬好的药,递给呕血病患。
病患用手接着血,可那血好似开了阀往外一下又一下喷涌。
苏云青把碗递给他,“这是药,你先喝,你先喝下去!”
病患满手鲜血接过碗,看见她躲闪的手指,抬起眼,眼球凸显瞪着她,暴躁道:“你给我们每个人吃的药都不一样!不是试药是什么!”
他扬手猛地一下砸碎碗,‘啪嗒!’碗砸在血地,碎片飞溅,一块锋利的碎片划过苏云青的脖子,她余光瞥见已来不及,脚下一绊坐倒在地,脖颈传来一阵刺痛。
凉意如蛇游,刹那间顺着脊背爬满四肢百骸,她目光木讷,看向倒在血泊之中的碎碗。
“苏大夫!”阿川几人着急想来扶,却又不敢碰她,只能转而去控制暴躁的病患。
小哑巴惊慌失措上前扶她,苏云青察觉脖子的异样,“别、别靠近我。”
“你看!你看!她也怕死!就是那拿我们试药!他们这些江湖大夫心肠坏得很。”病患含着满口鲜血,大吼大叫。
她仓皇起身,冲出瘟区,身后的嘲讽不断而来。
“看见没!看见没!她根本就没有解药!”
苏云青心跳剧烈,跑回屋子,小哑巴慌慌张张给她打来一盆清水,让她洗去身上的浊气。
她换了身干净衣裳,可脖子的疼痛并没有消失,不断用清水捂住脖颈,波澜的水面倒映出她被碎片划出的伤口,鲜血搅和清水顺着白皙的脖颈流向前襟。
恐惧油然而生,冷汗直冒,脸色惨白,她再次用水洗了数遍。
小哑巴捧着盆清水,在远处望着她,第一次在她眼中看见无助彷徨的神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