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夫睁着发花的眼睛,对这两“兄弟”定睛看了一看,似乎有些错愕,但还是谨言慎行,并不多?问。
这京中贵人遍地都是。
……不该问的,就该吞回去。
沈辞青被处置伤口?,药汁浸透冒出白泡,尖尖的细镊子夹出那翻裂皮肉里的碎木屑,痛得闷哼一声惊醒——这次的疼痛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忽略过去了。
他抗拒烦闷地挣扎起来。
厉鬼慌忙抱住他:“青儿别?动!”
沈辞青挣扎得更狠,他脾气倔强、越逼越狠,竟是丝毫不顾伤口?撕裂更多?,也要奋力挣脱。
“好青儿。”厉鬼死死抱着他,“不动,听话,很?快就好了,处置好了我们就去玩,随你心意?……”
沈辞青用力抿紧嘴唇,睁大的黑眼睛瞪着厉鬼,蓄满了水汽,他以为出宫就是出来玩的。
他以为……踏出宫门那一刻,就能随心意?,就能不痛了。
骗子。
骗子!
稚童心智的沈辞青不喜欢在人前说话,脸上满是被欺骗、被诓哄的愤怒,厉鬼发着抖抚摸他的脸,手指被一口?死死咬住。
沈辞青再也不要信他了。
老郎中鼻观口?、口?观心,颤巍巍去找金疮药的工夫,沈辞青已经从厉鬼怀中滚落。
不知怎么,他居然仿佛回光返照似的,恢复了些昔日的力气和灵活,跌跌撞撞爬起来,头也不回向?外逃去。
厉鬼拇指被咬得溢血,慌张丢下锭银子,追上去:“青儿!”
他们来到一条人迹罕至的小巷之内。
沈辞青冷冷盯着他。
那张脸上,仿佛只剩了冷冰冰的憎恨与彻底的失望。
沈辞青不信他了,不知从哪捡起片小小的叶子,恶狠狠朝他扔过去。
那不过是片叶子,沈辞青又不会飞花摘叶的本?事,就是再恢复力气,又能恢复多?少?一片轻飘脆弱的叶子,还有风帮忙,也不过只是软软擦过厉鬼的衣襟,就掉在地上。
厉鬼的身形却剧烈一晃。
他什么也解释不出……当?初能说的时候不说,如今他要如何?对只剩残魂、稚童心智的沈辞青讲明白?
他想说……青儿不怕,神?魂毁了也不怕,心碎了也不怕,舅舅去寻天地灵药,去昆仑山,去天庭地府,一定想来办法,将你破碎的神?魂细细修补,恢复如初。
他想说恢复我们也不去当?皇帝了,什么狗屁龙椅,狗屁天下,给喜欢的人去操心。
他想说,等养好这一身伤,舅舅就带你去痛痛快快玩,云游四海,纵马逍遥,舅舅要让你重新会笑?、会闹着要抱,会又踢又咬地折腾撒娇,重新变回活蹦乱跳的青儿。
……如何?说呢?
沈辞青戒备地死死盯着他。
他的喉咙动了几次,终归只是挤出吃力地、渗血的哀求:“青儿……舅舅抱。”
“好青儿。”他张开发抖的胳膊,哑声地、竭尽全力地哄,“来,舅舅抱着,我们去买豆沙包吃,热腾腾的,刚出锅的……”
沈辞青的神?情分明是松动了一瞬的……可也就是一瞬,因为沈辞青这一生,被骗了太多?次、痛了太多?次了。
沈辞青慢慢摇头,慢慢后退,他不要被抱了,不要了,他不要舅舅了。
厉鬼终于知道原来还有更绝望的。
原来“不要了”比地狱里的油锅还可怖。
比他们生不能同寝、死不能同穴还可怖,比他这一辈子都不能再见沈辞青……更可怖。
厉鬼初堕幽冥,魔气本?就不稳,又再三强行爆发……一阵锥心之痛贯彻心扉,将筋骨脉络尽数冲垮摧毁。
厉鬼分毫顾不上,依旧挣扎着拼命举步欲追,却被一条路过的碧幽幽、细长长、碰巧路过的翠绿小蛇绊了下,重重跌倒在地上。
燕狩几乎想要把自己狠狠撕碎,绞烂。
他绝望得双目赤红,喉咙仿佛炭烧,就在万念俱灰之际,却听见脚步……迟缓的,犹有戒备提防,仿佛惊弓之鸟的脚步声。
他错愕,躯壳狂震,难以置信倏地急切抬眼——
沈辞青就站在几步之外。
紧紧皱着眉看他。
垂着睫毛,努力绷着那张冰冷漠然的脸,仿佛在原地挣扎、动摇了许久,终究还是忍不住……慢慢朝他迈步走近了。
或许是因为身体里充斥了燕狩的魔气,沈辞青居然真的有了些力气,吃力地把他一点、一点,拖到墙角,让他靠着墙,脱下燕狩幻化?出的披风,轻轻盖在厉鬼身上。
这也就是沈辞青残存的心神?里,“治疗”、“安慰”的全部办法了——反正燕狩离开皇宫以后,那些人都是那么对待他的。
说是锤炼“帝王心性”。
沈辞青甚至还比那些人更好心,去摘了一片晨露未干的叶子,接了些露水,回来喂给他。
看。
有水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