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鹊起的白鹭案。
跨境资本妄图逃逸,深藏的匿名账户在最后三分钟被锁死,那群走投无路的高管已经准备了私人飞机,却还?是在咫尺之遥被法警的红色激光点狙瞄钉住。
摄像机的边缘,靳雪至就站在跑道上?,背着手,雪白的检察官制服被引擎气流吹得?猎猎。
……现在,靳雪至垂着眼,捧着冷透咖啡吹了吹,慢慢啜饮。
杯沿几?粒未化的白雪,被淡色的唇濡湿,融化。
迟灼也看到两份文件——离婚协议书,资产保全?协议,靳雪至把婚后财产分得?很清晰,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房子?估价兑换等额资产,戒指也可以切割,这上?面甚至打算拿走他给靳雪至买的那辆跑车的四个轮胎。
他看了半天,忽然笑了:“轮胎也要?”
“嗯。”靳雪至说,“好看。”
这大概是靳雪至说的、最后还?有点人味儿的一句话。
接下来他们公事公办,他签字,靳雪至靠在椅子?里,慢吞吞喝完那杯咖啡。他没怎么细看那些财产分割,靳雪至有手腕,分走的那部分资产都卡在迟家全?面冻结前。
迟灼合上?笔帽,那个人才像被他惊醒似的,眼睫动了动,抬起来。
“放那儿吧。”靳雪至说,“你们家的问题很大。”
迟灼打算讲个笑话:“你是第?一天知道吗?”
靳雪至露出了个他看不懂的笑容,很短促,像是除了弧度没有其他任何?一丁点内容。
迟灼把签好的离婚协议交给这张红木办公桌。
迟家好查,好办,因为超过百分之九十的内幕秘密,都是迟灼亲自送到靳雪至手上?的。
迟灼想?过要重新整顿这个烂透的家族,想?过剔除腐肉、刮骨疗毒,整体换血砍掉所有盘根错节的利益链,他需要靳雪至的合力,就像那么多?次……靳律师在胜诉方,轻轻扬起不含温度的笑容。
迟灼曾经想?重塑迟家。
现在不必了。
迟灼走过去,帮他把窗户关上?:“把我妈的墓地?护住吧,行吗?”
靳雪至依旧在那份文件上?写写画画,笔尖发出沙沙声。迟灼没再?多?说,他以为那大概是种默认,因为迟灼去年过世的母亲是真的对靳雪至不错。
迟灼曾经带着靳雪至去病房里看她。
迟灼告诉母亲,他找到了喜欢的人,要结婚、成家。
迟灼的母亲还?送了靳雪至一件亲手织的毛衣,有很幼稚的图案,灰色,和他那件深棕色的一对……母亲拖着重病的身体,很期待地?等他们的婚礼,等了半年。
没有等到。
靳雪至并没去半年后的葬礼。
那天是靳雪至一个很重要的案子?出庭,靳雪至准备了很久,很重要,不能错过,迟灼知道。
迟灼站在窗口,看着被靳雪至避嫌快速合上?的文件。
……他的视线在桌面那张意气风发的、靳雪至和联邦司法总检查长握手的照上?停了一阵,这两个人站在检查署猎鹰徽章下的台阶上?,像两柄华丽的礼仪佩剑。
最近有些胆大包天的八卦小报,暗戳戳暗示这两个人“私交甚密”、“形影不离”。
他们的婚姻其实从一开?始就名存实亡——婚礼后靳雪至有了异常宝贵的机会,从一个无权无势、律师出身的众议员一跃成为烫手新秀,有了人脉,有了资金,于是也就开?始有了影响力。
靳雪至是有本事的,走到副检察官这一步,实至名归,不止是靠着他的托举。
迟灼承认靳雪至很有本事。
“靳雪至。”出门前,他还?是没能忍得?住,问出了那个其实压根不必问也不该问的、其实很自取其辱的问题,“我也是你的台阶吗?”
靳雪至低头整理文件,钢笔尖在纸上?轻轻一划。
那声音实在很轻飘,不仔细听?,近乎温柔:“你是第?一天知道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