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看都是皇帝给荀还是挖的陷进,当真是一石二鸟。
荀还是冷笑,他突然明白皇帝离开时那句要实话是何意。
一方面将此事交于天枢阁来查,朝臣的手伸不到这里,而天枢阁审讯手法非常,自然能问出些结果,后宫到底有没有这些腌臜的事情很快就能见分晓,另一方面则是留给荀还是的坑,万一真的有关系皇嗣的阴谋从天枢阁里查出来,皇帝会不会将此放在荀还是的头上,以他妄图残害皇嗣、搅乱朝纲且嫁祸他人为由,埋下一个名正言顺处决他的种子。
所以事到如今,荀还是想或不想在这件事上做文章都很难,荀还是能否摘得干净完全看皇帝什么想法。
路行至此其实还是有好处,毕竟背不背锅都在皇帝许与不许之间,既然做不做都一个结果,还不如放开手去做。
想到这,荀还是眉头舒展:先安排其他人着手去办,切记,不要让德妃和良妃沾染上这件事。
穆则知道荀还是想要何事,便是要逼着太子走出那一步,逼太子就得动德妃,可这不让德妃沾染
荀还是解释道:皇上多疑,什么事情都放在明面上反而让他平生猜忌,不如先摘干净留个小口,让皇上自己去琢磨罢。
穆则恍然,随即点点头。
荀还是裹了床被子到身上,这一趟进宫冷风将他吹个透,本就偏低的体温几不可查,抱着手炉都不见效果,就只能将被子裹的更严实。
这会儿灌了风又说了好多话,身子又开始难受,喉咙瘙痒咳个不停。
穆则离开时又看了眼荀还是即便裹着棉被也有些单薄的背影,手里的那个小纸条被他攥的走了型,依稀能看见上面字迹苍劲有力。
荀还是连灌了两杯热茶,坐在软塌上就着这个姿势似乎睡了过去,之后不知道过了多久,迷糊间似乎闻到了熟悉的苦味。
他眼睛没睁,意识尚且有些混沌,就着这熟悉的味道下意识哼了一声,带着点撒娇的口气喃喃道:别想用蜜饯骗我喝药,苦得倒胃,当我是小孩子哄吗?
话下意识出了口,说完却立刻清醒,紧接着就见身旁正站着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面上的表情十分精彩。
尴尬这种情绪在出现一瞬间后立刻被荀还是压了下去,他一直秉承着只要不要脸就不会有人让他尴尬的信念,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端着药,皱着眉道:我不是说了不要告诉他吗?
这药不用多问,只闻着味道便知为何。
穆则表情恢复的很快:并非属下所为,是王爷托人送来的,嘱咐务必让您每日按时服用。
以药寄相思?荀还是轻笑道。
这话穆则不知道该怎么接,强行将脑子里一直盘旋的荀还是方才将醒未醒时的样子压下去,闭紧嘴巴没有出声。
漆黑的汤药上冒着白气,显然是穆则刚刚煎好便立刻送了过来,隔着这层白气,荀还是仿佛见着谢玉绥一手握着蜜饯,盯着他吃药的样子,确实很像哄小孩。
思及此荀还是笑了笑:放到桌子上罢。
穆则自然不会像谢玉绥那样盯着他喝完药才走,这会儿他得赶紧赶到天牢做荀还是先前吩咐的事情。
听着房门关上,荀还是一手撑着脑袋,歪头盯着面前只是闻闻味道都觉得苦的药。
热气散尽,苦味渐淡,那药终未入口。
第89章
天枢阁审问人的动作很快,那些进去的人即便能活着出来也得脱层皮,最后得到的效果不知道皇帝满不满意,反正荀还是挺满意的,甚至都不用他多动手,那些在后宫乱七八糟的事情就足够让皇帝在床上躺到过年。
消息刚呈报上去没多久,圣旨便传了下来。
彼时正值腊月二十九,窄巷的宅邸一如从前一般并未挂红灯笼。荀还是跟穆则在屋里静默,各自对着一碗药大眼瞪小眼。
穆则有些闹不明白,原本喝药从无二话的某阁主最近越活越回去,无论如何都不肯让他的嘴屈尊降贵地跟药碗沾边,穆则甚至想着是不是真的就缺了那几个蜜饯,才让荀阁主羞于开口又不想下咽。
事实上穆则的怀里真揣着了几个用纸包着的蜜饯,没敢掏出来,他已经预示到若是真掏出来,坟头大抵都来不及选。
然后他就听见荀还是不轻不重地说了句:我看见你胸口处鼓鼓囊囊的了。
穆则下意识摸向胸口。
拿出来之前你要不要先思量一下明年想要多少纸钱?回头卓云蔚回来我跟他说一声。
然后穆则又将手放了下去。
天晴了两日又开始下雪,老天就像是下不尽似的,将树枝仅剩的那点枯黄压了下去彻底成了白色。
今日难得开了会儿窗透透气,凛冽的冬日独有的气息与药的苦味混杂在一起。荀还是裹着好几床被子还是觉得冷,却依旧不愿意关窗,看着外面几近纯色的院子,睫毛颤了两下。
当一个人对国家对人性失望,对一切丧失兴趣的时候,还会被什么所打动?
荀还是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