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绥的心不自觉地一晃,手中的剑气险些弱了半分,下意识地想要回头看看这个意外守护他后背的人,只可惜现在情况紧迫。
他压住内心的那股冲动,将转了一半头又强行掰了回去,长剑在手里画了个圈,再抬眼时眼底只剩下一片冰冷,呼吸之间满是杀意。
灰衣人身手并不简单,仅凭着他们二人就敢进东都如此放肆,必定不是简单人物。虽说此次被官兵发现打了个措手不及,后又碰见谢玉绥和荀还是更是有些慌乱,但交手数回和之后,他们渐渐在慌乱中找到了自己的节奏,一招一式之间看似杂乱,实则都有章法,应对的同时还能调整进攻,意图将他们逼到屋子内部,他们再跳窗逃走。
这样的念头在交手没多久就已经被识破,若只有一人在场,或许真的会让他们其中一人逃走也说不定,但现在荀还是和谢玉绥同时压制,自是不会让他们有半分逃走的机会。
谢玉绥本身就身手不凡,只是因着在邾国内不敢过于张扬,所以处处留一手,而如今再有荀还是加入更是如鱼得水,几十招后,对方明显气势减弱,招数也没有原本那样极致,脚下虚浮,被擒住是早晚的事。
可就是这时变故突起,其中较矮的灰衣人一手短刺化作暗器竟不是攻向荀还是和谢玉绥二人,他手腕一转,短刺直奔着人群中的梁弘琛而去。
在几人打斗之际,原本困于角落的几个公子哥正趁机想要偷偷摸摸的溜出去,奈何他们脚程太慢,这一变故发生的时候,梁弘琛距离门口还有数步之遥,本就没有武功傍身的文人,他哪里应付的了这样的场景?
若是换做其他人,荀还是自然不会冒着放走灰衣人的风险,去救一个无甚大用的公子。
然而这位梁公子不同,且不说他父亲如何,只因为荀还是此时还需要在太子身边站住脚,若是被太子知道梁弘琛在自己眼皮子低下没了命,恐怕原本就岌岌可危的信任顷刻间便会烟消云散。
见此情况,荀还是一咬牙,脚下一点,将轻功使用到了极致,眨眼间已经掠至梁弘琛面前。
短刺的尖端在梁弘琛的勃颈上留下一个血点,另一端则攥在了荀还是的手里,千钧一发之际到底还是留住了梁弘琛的命。
但也因着这个变故,两个灰衣人终于寻了个空档。
高瘦灰衣人使劲浑身解数将谢玉绥击退了半步,两个人站在窗台上轻笑一声,高声道:荀阁主好身手,今日匆忙未能好好跟荀阁主打招呼,日后自会再见。
荀还是手里拿着短刺未再动身,眼神凉凉地看着两个灰衣人消失在窗边。
屋内的蜡烛因为打斗尽数熄灭,月光透过窗框洒了进来,整个屋子一片冷色。
这还是荀还是第一次这么简单放走了人,甚至连一点情报都没能留下手里的短刺实在是太普通了,随便一个打铁铺都能做得出。
他面色难看,活生生将这个夏末变成了寒冬。
过了一会儿身后慢慢吞吞的传出一个声音:多,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直到这时荀还是才回过神,然而一转头就看见身后一排排苍白的脸,倒不像是活人,荀还是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捅了鬼窝。
然后他就听见不知道哪一处有人难以置信地哆嗦出一句:荀阁主荀,荀还是?!
第62章
夏日的风到了晚上时染上了凉意,插着缝在众人脚边转了一圈。
原本因着人多而聚集起来的热意这会儿不知道是因为风儿变凉,还是因为刚刚冷不丁冒出的一句话。
明明门口聚集了一大众人,可是四周安静的就仿佛入了无人之地,尤其是被挤到角落里的张回。
张回普通木讷的脸此时血色尽褪,一片空白,唯有一张嘴微微张开。他个子不算高,只能透过人群间的缝隙去看唯一一个站在对立面的身影。
月光从背后映照亮了在场所有人的脸,而有那一个隐藏在阴影中,看不清如今是什么表情,只留下一个被银光装点的完美的轮廓。
张回不是个急色之人,即便周围人偶尔会拉着他去一些风月场所,见过无数美人。
他们这些人聚会大多也是因着自家官场上的情面,即便这些公子尚未于朝廷任职,却也不得不走动,张回碍于面子五次能去个一两次,一般情况下他都是坐在角落里捱时间,看着差不多了一个人再偷偷溜走。
他知道自己不合群也没什么存在感,能拉上他不过是因为宝文阁学士是一个既可以忽略又不能忽略的职位,他也就顺其自然地充当了既能忽略又不能忽略的人。
然而今天,混迹在人群中的他,目光穿过众人落在青色身影上时,似乎沉寂了二十多年的情感在一刻突然苏醒。他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会跟书本过下去,顶多在适当的年龄跟家里安排的姑娘结亲生子,他一贯不好情爱,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自然也不会抱有期待。
不成想人生无常,就在这样一个不起眼的日子里,本应该跟往常一样混一会儿回家的他却第一次生出一种想要走到人面前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