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伏高明没有说话,一句错了,不足以抹消上任琴酒所遭受的折磨。
如今先生将他取名拓真,又给了只属于他的“琴酒”,在诸伏高明看来实在是一种讽刺。
“你放心,先生应该没有敲打的意思,也不会对琴酒出手。”贝尔摩德担心这个故事吓到诸伏高明,温声安抚着他。
诸伏高明望向月亮,弯钩般瘦削锋利的月,飒爽到有些刺冷的夜风。
他的表情冷了下来,嘴角更勾起一抹冷笑。
“我不会让琴酒受到伤害,绝不让旧事重演。”坚决到令人心底发寒。
贝尔摩德的身体稍朝后仰了仰,肩膀紧绷。
这是诸伏高明第一次在她面前表露出这样的敌意,而且是对先生的敌意。
她该说什么?初生牛犊不怕虎吗?
所有人都哄着先生,都供着先生,先生才是整个组织的中心。
可偏偏诸伏高明在此刻清晰地告诉贝尔摩德,他其实并不如何在意先生,如果先生要动他的人,他是会毫不犹豫将先生划入“仇家”范畴的。
贝尔摩德的身体颤栗起来,或许有恐惧,但更多则是兴奋。
她所不敢做的事情,却有人在做,她真想看到先生知道这一切后那迷茫又难以置信的表情,真想看着他变了颜色,想看他真情实意地为过去的所作所为追悔莫及。
贝尔摩德咬了下舌尖,尖锐的疼痛将她的理智拉回。
“高明,其实你的父母……”
诸伏高明却打断她:“贝尔摩德……姑祖母。”
“姑祖母”这个称呼在舌尖打了个转,仿佛被诸伏高明细细品味。
贝尔摩德深呼吸,停下话头,温柔注视着诸伏高明。
“我知道你也想离开,我观察了你很久,所以今天才敢在你的面前表露这一切。”诸伏高明像是真的已经忍耐了许久,他两只手的手指猛地张开,又一根一根仿佛要折断般用力攥紧,脸上的笑容也不再那样温煦,而是带了几分狰狞的疯狂。
他被仇恨浸泡多年,是汲取着父母鲜血才萌芽的种子。
“和我一起,好吗?让我们一起毁掉这个组织,或者将这个组织改造成适合我们生存的地方。”
“高明,其实……”
诸伏高明的手紧紧抓住了贝尔摩德的衣服。
很用力很用力,华丽的坠着碎钻的米色长裙被抓出褶皱,露出濒临破碎的美感。
“你说得对,我厌恶组织,我也并不喜欢杀人,父亲将我送进研究所的时候,我心底是恨极了他的。”贝尔摩德泄愤般狠狠吐出胸口的郁气。
诸伏高明仿佛终于得到了喘息的余地,眼神也变得柔和。
他果然没看错,贝尔摩德是他的盟友,他们有着共同的敌人。
“但我恨他是一回事,真相又是另一回事。”贝尔摩德扶住诸伏高明的肩膀,冷静地对他说道:“他许是觉得自己太对不住大哥,所以不管是对你还是对你的父母,他都是有愧疚的。他嘴上或许说得狠了些,或许的确大放厥词威胁你,但当年你父母出事,其中真的没有先生的手笔。”
诸伏高明眼神发直,一时竟有些听不懂贝尔摩德在说什么。
“你知道我恨他,所以我更加没理由骗你。”
诸伏高明深呼吸,隔了好几秒才仿佛回过神来,语气努力维持着平静:“或许是因为他瞒下了你。”
“我恨他,但他并不防备我。”
“如果是做这样的事情,他会防备你!”诸伏高明骤然爆发。
猛然提高的音量,惊得避嫌到一旁的黑泽阵都急匆匆跑了过来。
诸伏高明立刻又压低嗓音:“我不信你。如果真的不是他,他为什么不和我解释?”
“这或许就是答案。”贝尔摩德轻轻叹了口气。
他不信。
她解释他都不信,先生的解释就可以说服他吗?
“你的父母出事后,先生也派人调查过,他甚至将过去的仇家全翻出来查了一个遍,可还是没能查到是谁做的。他知道自己说过的话有多惹人误会,所以查不出一个结果,他根本不敢和你说。”
诸伏高明喉咙艰涩,是这样吗?他该相信吗?
“你要知道,他虽然想让你来继承组织,可你的父母也是他的孙子和孙媳,他怎么可能真的对他们出手?”
有理有据。
过去那些想不通的谜团,似乎一下子便解开了。
可诸伏高明朝后退了一步。
“高明!”
“我不知道……姑祖母,我不明白。”诸伏高明摇着头,又朝后退了好几步。
他已仇恨了这么多年。
他以为自己会一直恨下去,直至乌丸莲耶死亡,可现在突然有人告诉他,他恨错人了,乌丸莲耶根本没派人杀他父母。
他有些不知所措,面对这种事情,是个人都会不知所措。
“我得仔细想想,姑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