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他不明白为什么作为神仙,要伤害自己才能换取离开的机会;更不明白为什么作为凡人,伤害自己哀求的却是挽留别人的机会。
他知道宫鹤京给了原况野一瓶激素药,只以为那瓶药不过是在他们的言语交锋中作为道具小小地出现片刻,从未想过原况野竟然会真的带走它、喝下它。
上空什么东西发出很轻的一声“砰”,漫天花瓣洋洋洒洒落下,钟情微微抬头,一片散发幽香的花瓣就擦着他的脸颊滑过。
他伸出手想要接住,碰到的却是一枚冰凉的戒指。
所有人都在等着他的回答,他张了张嘴,漫天花海中,一个声音从后方响起:
“我不同意。”
是宫鹤京。
众目睽睽之下,他强撑出一个纹丝不动的假面,心中却知道自己此时狼狈不堪,就像弹幕口中的那条狗。
“钟情,你听清楚……他嗓子已经坏了。你爱的那个声音,现在只有我拥有。”
他走下嘉宾席,一步步朝舞台走来。
即使咬牙切齿,含恨挤出来的字句依然在竭力模仿原况野从前的样子。
在属于黑暗的世界里,或许他比原况野更像原况野。
“是我让他们准备的这场花雨,也是我让他们进行的直播,因为我要给你一个盛大的求婚仪式……”
他惶恐地说,“阿情,你不能每次都让别人捷足先登。这不公平。”
钟情心中轻笑。
从前他被人设机制胁迫着,必须对这声音的主人关怀备至,而现在,他却必须对着这个声音肆无忌惮地伤害。
“可是宫老师,你来晚了。”
钟情伸出手,无名指上已经戴上了原况野的戒指。
他温柔地笑道,眼中金属的寒芒重新变回璀璨阳光。
“我已经答应况野了。”
钻石的光辉在镁光灯下闪烁,台下爆发出如雷鸣般的掌声与欢呼声。
那声音响彻天地,伴随花雨将舞台中央互相依偎的两个人托举起来,世界在此刻似乎变小了,小得只能容纳他们两人,周围一切都沦为陪衬。
宫鹤京眼睁睁看着身旁两人紧紧相拥,所有阻拦的话语都被欢呼呐喊声吞噬。
他来晚了。
他又来晚了。
眼前开始一阵阵发黑,阴影处有什么东西开始破碎,滋生出新的画面。
苍白的房间、满地的血迹、手中的戒指、口中的誓言……
仿佛千百个轮回之后,他仍旧像这样站在一步之遥的地方,看着面前两人许下婚约,从此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他始终晚来一步。
宫鹤京用力地摇头,想将这可怕的幻觉甩出脑海,但那画面顽固得像是刻印在他的视网膜上,烙铁一样灼烧得他眼角生疼。
“不、不会……”
无数个破碎的时空之中,上演着无数悲伤的错过。虚空中仿佛凝结出一只巨大的眼睛,悬浮于众生之上,睥睨着这些命定的悲剧。
但那只眼睛始终无悲无喜,仿佛所有人都只是由他操控的木偶。
既然是一出木偶戏,自然结局早已注定。
宫鹤京凝望着那只眼睛。
“不。”
“我不接受。”
轰轰烈烈的一场夏日盛会就这样落下帷幕。
开局和结尾都美好得宛如童话,以致于当这场童话走到结局的时候,还有无数人比主角更深地陷在这场美梦之中,不愿醒来。
那场求婚仪式如此盛大,真正的婚礼却悄无声息。
两位主角像是双双隐居,不再流出半点影像。
原况野还好,失去完美的声音后依然拥有提笔成曲的天赋,节目带给他的流量足以让源源不断的制作人向他约歌。而但凡署名是他的作品,总能让听者位置驻足。
“旷野”的名号还能偶尔出现在大众的视野之中,钟情却半点消息也无。
幕后决赛舞台上的那滴眼泪成了他留给大众最后的记忆,频繁出现在剪刀手的视频和画手的画作中,再然后,便只有几次似是而非的巧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