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两具尸体的手腕系上红绳,看似二者被联系了起来,像是某种联姻仪式,但实际功能却不然。
布置好尸体,干枯的手指抚过那悬空的红绳,磯部千早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接上注连绳,拨开白色的闪电符文,她穿着久违的白色狩衣,脱去木屐跪坐在阵法中央的草席上。
“诸事奉吉,化形无念,冥冥如造,若啼如了,今人兮事,嘈嘈业业……”
她的双手捧着陈旧的铁券,干瘪的嘴唇念念有词,一字不差复述族群里流传了百年的咒语。
滴嗒、
滴嗒、
坚硬的岩壁上不断滴落水珠。
磯部千早仿佛不知疲倦地诵念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洞外的太阳无声地移动,在星月占据天幕之际,清脆的铃铛声在黑暗中响起。
两具尸体间悬空的红绳开始颤抖,像是有只无形的手在拨弹。
叮铃铃……
金色的铃铛摇摇晃晃。
白井的身形,一晃一定地从阴影中走来。
微弱的烛火自她出现后,开始摇晃,这一点似乎和曾经一样。
暖色的光辉落在她披散的黑色长发上,黏连着诡异的液体,看似湿漉漉的。
迷乱晃动的视野里,女人身穿白衣跪坐在地的姿态是唯一清晰之物。
‘白井、’
‘白井、’
仿佛是从另一个纬度传来的呼唤声时时刻刻萦绕在她耳边,那絮絮叨叨的低语,回荡在白井的脑海中,她焦躁到发狂,想要立刻杀死发出那些声音的人。
咒杀掉、
她死鱼般圆睁的眼睛,死死地注视着女人的背影。
咒杀掉、
白井一步一顿地前进着。
咒杀掉、
她佝偻的身体完全暴露在烛光中。
然后,悄无声息地、白井越过了注连绳。
咒杀掉、
时时刻刻尖叫咆哮的脑海中,唯有这个念头最为清晰。
无法为人所看到的怨气与恶意,如浓雾般从白井的身上溢出,那些怨气像是摇摆着的触手,开始伸向磯部千早。
“无身可依,无路可归,无怨可诉,无忆可寻,闻神而不知声,事如幻梦,晨色方醒,今朝诸事作祸根,他朝相见不相识,冥路昭昭,生生世世,此恨难熄……”
磯部千早依旧在低声快速地诵读咒语,她满头大汗,布满沟壑的脸上,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
口中吐出的每个字都在抽取她体内稀薄的灵力,颤抖着挤出最后一个字,她全身的生机都在被疯狂抽取。
磯部千早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花白脱落。
牙齿一颗颗坠落,砸在铁劵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砰——
磯部千早的手腕无法再托举那沉重的铁劵,她的手腕以极其可怕的姿态弯折。
那铁劵重重砸在她的大腿上,竟然直接砸断了她的两条腿。
“昧线已成、”
喉咙里挤出了嘶哑的声音。
磯部千早在此刻完全舍弃了自己的身体,她的脸上勾起了夸张至极的笑容,浑浊的眼睛像老鼠一样弯成了细缝。
“白井,期待吧,我送给你的这份礼物……”
话音未落,她白化的眼睛瞬间爆裂,血雾喷溅到满墙的符咒上,磯部千早保持着笑容,气绝而亡。
啪——
系在两具尸体手腕上的红绳,凭空断开。
红绳的两端轻飘飘地垂落,像是两人的缘分,断绝无法连续。
白色的和服下摆停在红绳边。
杀掉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知道自己名字的人,白井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消失。
她双手合手站在两具尸体中间,掌心垂落的神缚微微摇晃,金色的铃铛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濡湿的黑色长发垂在她脸边,她微微低着头,面无表情地圆睁着那双硕大的眼睛。
她静静地注视着那具被尸油包裹着的男尸,眼睛变得晦涩,表情却越发茫然。
谁?
她缓慢地歪着头,不解地看着面前的男孩。
这个人是谁呢?
为什么会睁着眼睛呢?
眼前的红绳虽然断掉了,但某种无形的联系,在咒语结束之后,却系连住了白井和未知的某个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