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陆夫人出声打断了陆衡的话,埋冤道:“少说点这些不吉利的。当初我要嫁你,看中的便是你这个人。你若经商,我便助你经商,你要举仕,我便供你科考。夫妻本就是一体,你若贩私出了事,我定也不会独活……”
陆衡挥手止住了她。思忖良久,他还是起身往床榻边的一个矮柜行去。
陆夫人记得,这是她和陆衡成亲时的嫁妆之一,材质是上好的红木,只是样式老旧。前些年她想叫人拿出去卖了,还被陆衡阻止,说是留个纪念,便也就没有再管过。
陆衡蹲身下来,从里面抱出个雕工粗糙的妆奁,陆夫人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这是她与陆衡私定终身时,陆衡送给她的信物。
当时陆衡穷书生一个,买不起名贵的首饰玉佩,便宜的东西都拿不出手,故而买了几块材质名贵的红木板,自己琢磨着做了个妆奁送她。
陆衡将手里的东西捧给她,温声道:“都在这里了。”
陆府的另一头,沈朝颜撑肘看着面前的棋盘,秀眉紧簇。
等消息的时间漫长又难捱,穆秋实在不想看她一直在自己跟前转悠,于是提议说下盘棋消磨消磨时间。
沈朝颜从小就“棋臭瘾大”,无聊时就爱抓着她爹,非要输个三百回合才甘心,如今听穆秋这么一提,她点头便应了。
也不知是不是随着年岁渐长,沈朝颜只觉自己的棋艺突飞猛进,与穆秋对战的三局,竟然两胜一平。她若有所思地觑了穆秋一眼,狐疑到,“你该不会是……故意让我的吧?”
穆秋落下一子,平静道:“微臣师从沈仆射,对于沈仆射的棋路,郡主当是比微臣熟悉,微臣输给郡主,也是情理之中。”
一席话有理有据,沈朝颜被说服了,兴致勃勃地挨着穆秋的白子落下一枚黑子。穆秋含笑思忖,执着的棋在西七南十一的位置落下了。
“走错了。”
一个冷淡的声音突然从两人头顶窜出来,沈朝颜吓得险些掀了棋盘。
她抬头看向声音来处,只见谢景熙一身鸭青色圆领袍衫侧坐在梁上,眉宇间神情阴郁,盯着穆秋落下的那枚白子又说了一遍,“你这一步落在东九南十三,能吃掉她十二颗黑子。”
第94章
“……”穆秋和沈朝颜面面相觑,场面一时沉默。
穆秋强作镇定地清了清嗓,手上一抖,指间的白子掉落,走了个前后不沾的单关。
沈朝颜盯着穆秋这步莫名其妙的走子,好意提醒到,“穆少尹你错棋了吧?”
穆秋这才朝棋盘上看了一眼,一副恍然的神情道:“是微臣疏忽了,可落子无悔,没有重走的道理,郡主请吧。”说完伸手一延,一副风骨凛然的作派。
沈朝颜怔了怔,起手正要走子,只见余光里一片黑影飞快闪过。她眼前一花,谢景熙已经冷着脸拾起穆秋那步错棋,两指夹着递到他面前道:“这一步于全局至关重要,穆少尹如此敷衍,可是觉得郡主棋艺不精,不想全力应对?”
这一句正中要害,沈朝颜立马义正严辞地点头附和,“对对对,下棋就是要全力以赴才有趣,这么随随便便的落了一子,后面的走步就都没意思了,穆少尹你重走。”
穆秋一脸怨气地看着沈朝颜,不好再僵持,只能衔恨吞声地从谢景熙手里接过白子,落在了该落的位置。
这一落,大片的白子被吞,一时看似平手的棋局天翻地覆,黑子形势岌岌可危。
沈朝颜紧张得汗都出来了。她思忖良久,不时瞥一瞥旁边的谢景熙,然而从始至终那人都是一副不为所动的冰山表情。沈朝颜心中不忿,干脆选定一个点,视死如归地就落下了手里的棋子。
对面的穆秋在这时惊天动地地咳了起来。
沈朝颜看着面前的走棋如梦初醒,“哦!不对不对!我走错了,重来重来。”
拾子的手被两只玉白的手指挡住,沈朝颜抬头,却见谢景熙依旧是那张神情淡漠的脸,挑眉对她道:“落子无悔。”
“这!我……”沈朝颜噎住,强词夺理,“方才穆少尹悔了一步,我、我凭什么不能?”
“方才穆少尹是失误落子,你是自己思虑之后下的,怎可相提并论?”他一顿,还故意反问沈朝颜,“悔棋非君子所为,若是郡主执意要这么做,臣人微言轻自是不能说什么。不过君子慎独,莫见乎隐,莫显乎微,不欺暗室。卑以自牧,含章可贞。”
“……”沈朝颜被他这几句引经据典的训诫架上了悬崖,弄得一次悔棋就要玷污她沈家的门风……只得悻悻地,伸手请穆秋继续。
在谢景熙如此铁面无私的监视下,沈朝颜可想而知地惨败了。看着自己棋篓里寥寥无几的白子,沈朝颜真有种把东西都砸谢景熙脸上的冲动。
她转身瞪着观战的谢景熙道:“没记错的话,谢寺卿的房间是在隔壁吧?怎么?大晚上闲得慌,非要跑别人房里来凑热闹?”谢景熙不紧不慢,只问:“郡主不是在等消息么?本官奉皇命查案,等消息怎么能算是凑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