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抑多年的思念,对妈妈故去的感伤,对自己的痛恨,让何欢哭得撕心裂肺,不能自己。她的恸哭让本来平静的何苦也忍不住潸然泪下,一只手搭在何欢颈上,一只手扶在墓碑上。
何苦仿佛成了沟通两界的桥梁,一颗心被掰成两瓣,一瓣替何欢心碎,一瓣为何敬青难过。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昏暗下来,墓地起了点小风,将低矮的树枝吹得东倒西歪。何欢浑身无力,只是跪坐在地上,目光没什么焦点地瞧着前方默默流泪。
何苦咽了咽生涩的嗓子,挪到何欢身后,将她拥进怀里。牵起何欢沾满眼泪和泥土的手,冰凉一片。
“欢欢,妈妈唯一的遗愿,就是希望我能找到你。”何苦想了一路,最终还是决定将何敬青最后留下的话告诉她,弥留之际,何敬青最割舍不下的不是旁人,是何欢。
何欢一双通红的眸子回望,一眨不眨的瞧着何苦,里面充满茫然与不解。她这幅凄惶脆弱的模样,是何苦最瞧不得的,用干净的指关节轻轻拭去何欢眼角的泪。
“我曾经也离开过临江,欢欢,就在你离开后的半年,那时候离除夕还有两个月。”何苦抬眼望了望天,将那段早已尘封在心底的往事简单概括给她听。
何欢果然很惊讶,她一直以为何苦从来没有离开过孤儿院,满腹疑问将要启唇,又瞧何苦陷入回忆,显然还有别的话要说,她便默默不语。
“那一家人也是妈妈精挑细选的,甚至还去他们生活的小区打听了很多次,才把我送过去。但人总是会把阴暗面藏得最深,不叫人轻易发现。”
何苦目光收回来,眷恋地落在何敬青的黑白照片上,下意识摩挲着何欢的肩,她嘴唇轻颤。
“我在那就过了一个月,他们对我不好,我不愿意在那待着,就拿了钱偷偷跑回了临江。”
有些人因为无聊的生活和亲戚的碎语,出于将来能有人养老的心思去收养孩子,却又极度缺乏耐心与对孩子的爱,做人尚且勉强够格,但做父母就差远了。
何苦想起那时小小的自己,有些忍俊不禁,在勇敢和野这方面,她从来没有落过下风。
“妈妈很震惊,也很生气,那家人随后赶过来,她扯着他们到警察局大闹了一场。”回忆起当时混乱的场景,何苦唇角却是含笑的。
何敬青在她们面前有多么温柔,在那群人面前就有多强硬,她在警察局唇枪舌战,分毫不让。何苦身上的伤不是假的,甚至鼻梁上磕的伤还是新鲜的,是何敬青带她去县医院缝的。
铁证如山,临江县的人多少会护着何敬青,对他们来说又人生地不熟,那群人没敢多闹,最后铩羽而归。才签订没多久的收养协定被解除,何苦的户口又回到青苗孤儿院。
换完户口回家的路上,何敬青忽然一阵心悸,给半个月前才刚联系过的何欢养母打电话,拨过去却是空号。那天何敬青连家都没回,坐了好几个小时的车到她们家去看,已经是人去楼空。
第二天早上,何苦在院子里刷着牙晒太阳,眯着眼还没醒过神来,就见妈妈失魂落魄六神无主的走进来,她吓了一跳,还以为那群人又来找事了。但何敬青只是将她紧紧抱住,然后自责痛哭:“何苦,我做了件错事,我把欢欢弄丢了。”
何欢的养父母有意识地隐瞒了行踪,就是为了不让孤儿院的人再联系上她们。何敬青不知道她们为何会突然出尔反尔,但当年网络通讯都不发达,全国各地系统也没联网,想找一个孩子不是件容易事。
哪怕这个孩子是通过正规程序被人领养走的。
“这些年我们一直没有放弃过找你,这件事成了妈妈的心病,临走时她只有一件事放不下,那就是你。她唯一的遗愿,就是希望我有一天能找到你。”
何欢和何苦的事情接连发生,扭转了何敬青的观念,从前她觉得孩子们跟着她是在吃苦,所以想替她们找到完整的家庭过上好的生活。但后来她觉得爱是最重要的,哪怕条件差一点,但起码能让孩子们都开开心心的。
后来这些年她送出去的孩子屈指可数,就是怕她们重蹈何苦的覆辙,因为不是每个孩子都像何苦一样能拿的定主意。她也愈发对何欢心怀愧疚,觉得当年自己送走她是个错误,担心她这些年受欺负,过不好。
何苦并没有将细节讲述的那么详细,但何欢眼前的画面却一幕幕往外涌,何苦的伤,何敬青的泪。
何欢颤抖的手摸上何苦的鼻梁,去感受那道能称得上显眼的疤。原来是这样,原来这道疤是这样来的,想起当年那个明明受伤还呲牙咧嘴逗人笑的何苦,她就觉得心疼的无法呼吸。
“何苦……呜呜呜…你受苦了。”
何欢紧紧将何苦拥在怀里,为她当年的遭遇而流泪,何苦眼眶红着,嘴角却带笑,回抱着她,轻轻摩挲着她的后背,哄道:“傻不傻,都过去了,我那么聪明,不会真的让人欺负了去。”
她难过的无法自拔,说话也抽抽噎噎的,抱着何苦缓了好久,又道:“我……我一直…一直都很想…很想你们,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