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心里,姜沉可以是狡诈多智的狐狸,可以是在阴影处狩猎的孤狼,亦或是尚在成长中的幼虎,但唯独跟沉浸在美色、陷在温柔乡等之类的形容搭不上边。
可偏偏,他欣赏夸赞又警惕忌惮的圣上,当真为了他女儿,微服私访来相府接人。
丞相一边觉得难以置信,一边又怕自己想岔、没能看出姜沉的真正目的自打陛下登基,他总觉得这位时常在试探自己,那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冷意,与平庸者面对朝政被把持后的无能狂怒不同,倒像是某种更深更浓的恨意丞相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只知道自己纵使再贪婪、野心再大,也绝没有造反的念头。
故而这些年里,他始终小心维持着自己与陛下之间的平衡,哪怕陛下都穿着常服在自家散步,他依旧谨慎的决定先听听陛下怎么说。
姜沉回答的非常爽快:朕来接蔻儿回宫。
丞相等了几秒,立即道:原来如此,陛下请稍作歇息,臣这就去寻卫妃娘娘过来。
姜沉摆摆手:是朕惹怒了她,自然该朕亲自去道歉,丞相若有事自可去忙,画屏,带朕去见卫妃。
画屏正欲上前,丞相抚着胡须,笑着打断:陛下尊贵之躯,怎可如此,若是传出去,岂不是有违礼数?
姜沉也笑起来:传便传了,只要能讨蔻儿开心,朕不在乎这些闲话。
丞相手一抖,差点把自己胡须拽断几根。
养气这么多年,他第一次破功,表情格外怪异的看向姜沉,想看看对方是不是中了邪。
姜沉神色从容,似乎丝毫没觉得自己说的话哪里有问题。
丞相越看越惊疑不定,忍不住想难道圣上对自家女儿是真爱?不然对方缘何将绛蔻宠到心尖尖上?自古帝王厌外戚,姜沉既然已经在朝堂立足,若不是真爱,何至于再跟他们丞相府牵连不清?难道对方就不怕绛蔻怀上龙子,他们丞相府凭此实现真正的一手遮天?
丞相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姜沉的用意,正头疼之际,就见姜沉负手走了两步,忽然回头,露出少年人的腼腆笑意:说起来,朕有一事得劳烦岳丈。
丞相顿时打起十二分精神:陛下请讲。
姜沉轻笑:蔻儿天真烂漫,自己还是个孩子,日后若是想来她是不懂如何照顾孩子的,还请岳丈私下里多备些懂事的嬷嬷,一旦蔻儿怀上朕的皇长子,这些人便要派上用场了。
丞相连忙道:是,陛下所言极是!
姜沉含笑点头,转身继续向绛蔻的闺房走去,独留丞相一会惊一会狐疑,一会又本能的欣喜。
直到现在,他依然没弄明白圣上到底在想什么,但对方说的话却全都说到他心坎上了。
绛蔻如此受宠,怕是过不了多久,陛下的嫡长子就要诞生于世。
虽然他揣测,届时圣上定然不会允许相府与大皇子接触太密,可血浓于水,他们注定是亲人!等到大皇子登基,他们相府也将一步登天!
丞相想到快意处,甚至有些等不及了,转头便招来仆人,将寻找嬷嬷的事情吩咐下去。
另一边,姜沉不紧不慢的负手而行,脑海中回忆着丞相方才的细微神态。
她可以肯定,经过她的暗示,丞相必然已经将嫡长子之位视为囊中之物,这时候若有人敢伸手夺食,丞相定然会震怒的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是催促绛蔻抓拢圣心,还是另寻女人送入宫讨好她,亦或像别庄失火那样,命人不动声色的解决抢食者全看丞相的选择。
总归她已经派人在暗处盯着,绝不会放过当年纵火的真凶。
陛下,这里便是娘娘未出阁前住的闺房了。画屏的声音打断姜沉的思绪。
她抬眼望去,不见四周的侍女下人,只见一扇关紧的门。
姜沉看了两眼,轻咳着上前,屈指敲门:蔻儿,是朕。
房间里传来重重的哼声,接着是少女嫩生生的阴阳怪气:呀?是皇上呀?这天这么热,皇上怎么舍得从宋妹妹的宫里出来呀?宋妹妹又升了分位又拿了封号,怎么这么不懂事,不知道让陛下在宫里好好歇着呢?
姜沉本来还有些窘迫,等听完绛蔻的话,她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房间里霎时寂静了。
下一秒,气急败坏的少女一把打开门,眼尾泛着水红,抬手就往她身上锤:你居然还敢笑!
姜沉顺势握住她的手,手指分开少女的小拳头,轻柔的与对方十指交织:朕不是在嘲笑你,只是见你像是泡在醋坛子里,朕这心里就又甜又软,情不自禁便笑了。
绛蔻眉头打结,努力抽回爪子,气性一点没消:我不信!你心里都有宋妹妹了,哪还会在意我!
姜沉招来小德子,从对方手里拿过圣旨,无奈的敲了敲绛蔻小脑袋:赐号诏书都在这儿,还说朕心里没你?你呀,人小小的,脾气倒大,性子又急,若不是嫁给朕,你迟早被外面的虎狼欺负去。
绛蔻被她敲的生气,手又拽不回来,炸毛的就差没上嘴咬:说的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