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的少年已经初具雏形。
尽管发育不良,又瘦又小,但镜子里的一张小脸白皙精致,五官格外漂亮。
从那会儿开始,就有小女生小男生给岑康宁表白,排成长队的。
岑康宁没什么谈恋爱的想法。
只想快点长大。
他甚至希望自己不要拥有这张脸,因为这张脸长得很像已经去世的母亲。
但再后来,岑康宁开始慢慢知道。
有些东西并没有罪过,有罪的只是他的存在而已。
优秀没错,所以他后来不再藏拙,该考什么成绩就考什么成绩;因为越到后来,越发现成绩的好处。整个高中,他几乎没有花黄家一分钱,就是因为优秀的中考成绩。
长得像母亲没错。
顶着这张脸,他每回去食堂吃饭的时候阿姨都会多打半勺;
也因为这张脸,本来奶茶店的老板不乐意招收未成年暑假工的。但一看到岑康宁就很快愿意点头同意,并且愿意给岑康宁提供住宿,让他在奶茶店常驻。
“有这张脸在我们奶茶店里,多招揽顾客啊。”
这是老板的原话。
所以你看,岑康宁想,有这样的长相也没错。
渐渐地也就学会了自洽,学会接受,学会理解。
不会再没有肉吃的时候觉得伤心了,不会希望生病的夜里有一碗糖水,冻得瑟瑟发抖的时候,会自己用兼职的工资给自己买一条围巾。
也不爱吃辣条了。
学会自己去吃麦当劳穷鬼套餐。
只要111,就有一杯可乐跟一个汉堡。
难道不比辣条香?
更不会觉得暑假作业是奖励,很早就知道这样的奖励只是谎言。
然而,为什么呢?
为什么还是会买下这条金项链?
岑康宁握紧那条花费了自己快一个半月工资的金项链,握地很重,感到眼眶有隐隐约约的模糊。
“在生物学上,我这种行为属于什么呢?”
岑康宁问祁钊。
无所不知的祁钊却回答说:“不属于生物学能够解答的问题。”
因为岑康宁跟李宝娟,跟黄家人,其实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他们没有相同的dna遗传序列,是名副其实的陌生人。
只是因为某种原因。
被迫捆绑在了一起。
得到这个回答的岑康宁很是茫然,眨眨眼,泪水只在眼眶里氤氲,却不掉下来:“那属于什么学呢?心理?吊桥效应?雏鸟情节?”
岑康宁显然对此也做过不少了解。
他甚至知道什么叫做吊桥效应,雏鸟情节。
可以想象,他曾经试图用各种专有的名词来解释自己的行为,好让他的行为看上去没有那么的……
“贱”。
“都不是。”
祁钊道。
岑康宁愣了一下,旋即自嘲般地笑了笑。
“都不是啊。”他将那条黄金项链放在手里,反复地看,掂量,直到黄金项链已经被手心的温度烫热了,好像下一秒就要燃烧起来一样,他低头,喃喃自语:
“那也许真的就是我比较贱。”
“不是的。”祁钊忽然抓住了他的手,很强势地,冰冷的温度陡然从他的皮肤上传递到岑康宁的掌心:“不是贱。”
“那是什么?”
岑康宁固执地问。
“你只是和所有人一样,想要一个妈妈,仅此而已。”
“……”
沉默良久,岑康宁说不出话来,唯有拿着金项链的手在微微颤抖。
过了好一会儿。
他方摇头:
“不是的,不止想要一个妈妈,我很贪心。”
所以会买珍珠耳钉。
因为知道黄晓媛会要过去。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正是喜欢漂亮耳钉的年纪。
会买巧克力蛋糕,知道黄光远一定喜欢。
小胖子念叨好久了。
巧克力蛋糕一定要用动物奶油,否则吃多了会腻。
会买阿胶。
因为黄军好几次过年在年夜饭上暗示姐夫,要姐夫拿阿胶过来补补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