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爸又在外面找了一个,就是我小继母。小继母人其实挺好的,对我也还可以,至少学校里开家长会,我的位子终于不是空的了。”
“确定小继母怀了男孩之后,我爸就跟我妈离婚了,把小继母娶进了家。再后来,小继母生出了弟弟,我爸很开心。”说到这,明书砚闭了闭眼,又很快睁开,看着路。
“你学过生物,应该知道孩子的性别是由父亲那一方决定的吧?”她问。
“……嗯。”明书枕没想到这个故事是这样的故事,有点不知所措。
“我以前还想过,怎么我妈怎么生都生不出男孩,小继母一生就是个男孩。”明书砚皱眉,“后来也确实证明了,我爸命里就是没有儿子。”
“去做鉴定,小继母生的弟弟跟我爸没有血缘关系。”说到这,明书砚没有再往下说了,两个人也走出了菜地。
脚下没了狗牙根,少了些松软。
明书枕还要追问:“然,然后呢?”
“然后……”明书砚语气还是平淡的,但却轻轻蹙了下眉头,“然后小弟弟就被我爸摔死了。”
“啊?”明书枕惊讶,把头摆过去看着明书砚,仿佛是要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明书砚没有形容别的。或许小婴儿被摔得脑浆四裂,触地的时候就没了呼吸,也或许小婴儿到了地上还咧着嘴哭,挣扎了一会儿才息了声。
在那个价值观还未成体系形成的年纪,她看到那个画面,心里受到了什么样的冲击。
但明书砚什么也没说,明书枕也不愿去脑补。
两个人一阵沉默,明书枕又感觉到了久违的胃疼心脏疼的感觉。
不过这一次疼痛的程度很轻,酥酥麻麻的,时间也很短暂。
她怅惘地看着前方的路,觉得很心疼老大。
“那,那你爸爸没,没去坐牢啊?”明书枕问完,立刻觉得自己脑子被驴吃了,问的什么狗问题。
“没啊。”明书砚还是一副轻松的模样,“就对外说小弟弟生了病,夭折了。”
“那你小继母呢?”
“不知道。”明书砚皱眉,“可能跟我妈关在一起了吧。没再见过。”
“关?关在一起?”明书枕有点糊涂。
“嗯。”这是明书砚第一次跟别人说自己的家事,“我妈生育了太多次,身体不好。一开始我爸说送她去疗养,但是有了小继母之后,我爸又开始说我妈精神有问题,要送她去精神病院。”
“啊。”明书枕惊愕,除了语气词,再不能找到其他的词来表达自己的情绪。
“那个精神病院我也去过,不是很大,是我爸自己的产业,估计也没想着对外营业,就是关我妈和我小继母用的。”
明书枕还想问明书砚没再去那里看看吗,但她已经问不出口了。
“对不起啊老大,我不应该让你讲故事。”她有点小伤心,但是又说不出来这份伤心是对着谁。
“嗯?没事啊。”明书砚笑笑,“是我自己想说的。”
“我觉得,人总是要主动抓住点什么的。”明书砚看着明书枕,目光深邃,意有所指。
明书枕没听懂,懵懵地看着明书砚。
你把脚放到我腿上吧
明书砚脸上带着不明朗的笑意。
冬天里,天空都是阴沉的,不明媚,也看不到几朵云。
“枕枕,”没有人的时候,明书砚还是这样叫,“你养过狗吗?”
明书枕摇头,她没有这样的耐心和精力。
“我刚工作时,住着租的房子,小区里有一群流浪狗,我经常喂它们。”明书砚慢条斯理道。
“其中有一只小白狗,脏兮兮的,特别粘人。我每次过去,它都朝我撒欢,四肢朝上露出白肚皮想让我摸它。”
“但是它太脏了,我每次都是很敷衍地摸一摸。”明书砚低头浅笑,脸上现出回忆的表情。
“我后来看网上说,动物的弱点就是喉咙和肚皮。它们四肢朝上,亮出了自己的弱点,既表示臣服,又代表友好。”
明书枕知道这个,狗狗们亮出自己的肚皮,就好像在说,看,我没有恶意,我很安全,你快来跟我玩吧。
“所以,人其实也是这样吧。先把自己完整的暴露出来,如果能接受,不嫌弃,就继续往下发展。”明书砚声音很轻,像久远的风玲。
明书枕琢磨着她的意思,突然心里一顿,抬头看过去。
明书砚今天穿了一身黑衣,虽然有银耳饰和腰带做视觉上的隔断,但明书枕看过去的时候,视野里还是暗了暗。
所以刚才……老大提起的那些,是在向自己示弱吗?
像小白狗一样,袒露自己的肚皮,告诉自己,我是一条小流浪啊,我脏兮兮的啊,我并不是品种狗啊,我没有打疫苗啊……然后小流浪摇起尾巴,两颗圆滚滚眼睛亮亮的,汪,即使这样,我也很忠诚啊,我很乖的,你要不要收养我啊,或者你摸摸我的头行不行,我会摇尾巴